日本半导体的“昭和陷阱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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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：  CV智识（ID：CVAI2019） ，作者：杨健楷；编辑：张丽娟，头图来自东方I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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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f# Z- @7 C+ S, ^- i" I0 f* ?( M“股价和地价将会无限上涨的‘超现实’消失了，日本站在悲惨遭遇造就的废墟之中，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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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半导体的惨败已是不争的事实。: ^) c$ N9 m" }/ x" w6 z

- J7 O$ l  H% T) f) [( W2013年， 在NHK《日本制造反攻的剧本》节目中，日美贸易战期间负责与美国交涉的通产省官员表示：因为来自美国的压力， （通产省） 在推行支持半导体产业发展的政策时遭遇阻力。在美国从日本那里照猫画虎，成立了Sematech （半导体制造技术战略联盟） 之后，美国半导体在1993年成功反超了日本。9 [* v, Q1 I( a( d

' o) q9 Q8 X: [- K- @2 L言下之意，日本半导体产业之衰败，是因为美国施压，日本的产业政策无法施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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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E: Z( R  d2 J* ^% P, S但因为日美贸易摩擦而签署的日美半导体协议，早在1996年即失效。而根据经产省 （前身为通产省） 的统计数据，日本集成电路的出口额在日美贸易战后屡创新高，直到2007年之后才出现了明显的下降。8 I5 N2 T0 X  v' l, b6 K

9 `  y$ f- P! }" o1 Y近期，日韩之间聚焦于半导体的贸易之争，每日反转：“韩国国运迎来转折点”、“日本半导体隐忍数十年上演复仇大戏”、“日本才是隐形冠军”、“三星已在欧洲找到替代材料”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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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y6 X8 ]. r; e8 A: f+ P不同于隔岸观火者的隔靴搔痒，日本产经学者对于本国半导体产业的衰败是痛心疾首的。. @! k* e9 g2 d/ d/ V9 ^) o3 \

7 E" ^6 K' Y5 V( B1 W, X# P日本学者汤之上隆在其《失去的制造业：日本制造业的败北》中认为，日本的电子领域要重振雄风，就必须先老实承认自己“输了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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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`6 f' L  X8 N3 t% y0 v; z& W贸易摩擦“狼来了”的故事固然好听，但谋杀日本半导体的，就是日本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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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i2 \' O: Y3 \" q7 d从1971年英特尔发明1KB的DRAM，到日本在80年代中期超过美国，1986年占据80%的DRAM市场份额，英特尔退出DRAM竞争，日本半导体的称王之路只花了不到15年的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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模仿式创新和精密的质量管理，是日本DRAM产业在短时间内称王的法宝。; ]; D' s4 W: N+ G6 e

2 u8 e5 A% c8 }/ @" k: DDRAM本身是一个非常标准化的产品，容易被后来者通过模仿来超越，尤其在DRAM刚发明的时候。! d  Z9 w, L6 h

! V- M* w# T! S2 n; Y英特尔在先后研发4KB、16KB、64KB的时候，反复遇到了被后来的模仿者侵占市场的问题，到了256KB产品，英特尔产品的市占率更是低至不到1%。无奈之下，英特尔停止了对1MB规格DRAM的研发，并于1985年从DRAM市场退出。+ t" U5 K# r& r- j8 \8 c0 {" 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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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日本企业扎堆以模仿攻破英特尔创新壁垒的时候，他们正身处大型机时代。大型机经久耐用且价值数亿日元的特性，决定了整机里面的DRAM也是必须高度可靠、耐久使用的。当时的大型机厂商，要求DRAM要有25年保质期。2 d( o* q# e3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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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半导体制造商也真的造出来了，为什么？因为美国人是他们的老师。* x& e1 n/ n  u-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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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上世纪50年代初期朝鲜战争的时候，日本作为“亚洲工厂”为美国供应军火物资。为了达到军需品的质量标准，日本人认真学习了一位美国质量管理导师—戴明的著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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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n* }. [6 l" w5 E9 s3 z戴明的核心理念，是产品应该在生产的时候就避免出现瑕疵，而不是生产完了再找问题，这个生产理念没有获得美国人的认可，但是日本人一直遵循。& ^1 s- V" m1 Z2 F  U8 u+ V- \

" Q# [0 o$ @* m4 W到了1980年，惠普公司表示，日本DRAM产品的良品率在验收测试中要高于美国。日本人师法美国人，模仿、研究了不到十年时间，就生产出了质优价廉的DRAM产品，并供应给美国大型机厂商，将美国的DRAM同行冲击的一塌糊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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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求高质量产品的技术文化渗透到了日本半导体企业的血液，来自美国人的夸奖，也使他们开始相信“日本技术第一”的神话。对这个神话的信仰与践行，却悄然为日本半导体企业埋了一个不小的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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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日本企业还在忙于追踪大型机、沉迷于25年保质期DRAM的时候，IBM在1981年发布了小型机IBM-PC。1982年，NEC推出了能够处理日文的PC-9800系列个人计算机，占据了日本一半的个人PC市场。5 U' Y: ^' n+ R( b  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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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日本封闭的PC产业没有持续多长时间。日文处理的技术壁垒在1990年被IBM攻破，90年代中后期，Windows系统的出现、海外廉价机和互联网的普及，摧毁了在封闭温室下生长的日本PC产业。4 G$ Z; a6 ]/ f. o5 l- l! d" D! ~! n

# X! |9 K, T9 N; A# n4 i这对于日本半导体产业也是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。在即将到来的个人电脑时代，日本半导体企业失去了最后的筹码。( {) h$ U( S. O% ^8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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包括NEC、日立、富士通等在内的日本制造业企业，都是垂直一体化的整合分工模式，他们同时生产半导体和整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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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日本的整机厂商，没有多少PC公司，愿意把日本人用25年保质期技术生产出来的昂贵DRAM装在自己的机子里面，因为个人电脑的寿命不过5年时间，也不需要多高的品质。2 V; k6 u8 Q' L; t3 Z. t' Q' P1 `$ s, l$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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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处大型机时代“技术最强”的神话之中，日本半导体企业远未醒悟。而在隔海相望的韩国，一家野心勃勃的企业正在偷师日本，而傲慢的日本人，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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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9年，平成年号启用，日本的半导体产业掉在了“昭和陷阱”里，韩国人要追上来了。. ?) T1 h+ ^4 m. C
三星谍网1 `: x, }8 p: l9 m$ w

+ b% Q# G' B: p7 Z6 E商业间谍案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？- c; a# I5 i#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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汤上之隆1987年进入日立成为半导体技术人员，在尔必达经历了日本DRAM产业的最后尝试，被迫于40岁提前退休后，他投身半导体产业研究。根据他自身的研究经历，他怀疑富士通有一些日本人在帮三星做事。' x3 z# W5 D, Q8 f# S

6 j$ [  e! ~% x' ^他发现，在前田和夫于2004年发表的半导体通俗著作中，竟然有他在Selete （由东芝、日立、NEC等成立的半导体民间联盟） 期间所写的内部保密材料。并且，引用的未经公开发表的内容相隔时间极短，前田和夫与汤之上隆也素不相识。" c3 Y# f$ i* r% y% x

0 G% c. z% \9 b  Y汤之上隆怀疑，前田之所以能做到如此快捷全面的搜集关涉半导体的保密信息，是因为他与其他一些日本半导体人士一样，其中包括富士通的高管，都是三星在日本组织成立的顾问团的一员。5 a# W1 e+ Q( S, y# }# t+ z0 T

9 `& K- N9 l3 N3 f这个顾问团很有一些来头，并且在日本半导体界织就了一张神通广大的情报网。8 p2 Z1 n2 X! M* 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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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星DRAM大业的建立，和日本人有不少关系。1983年，三星接受夏普的技术转让，建立了DRAM一厂，初步尝到了甜头，但之后的二厂栽了跟头，因为成品率太差，建厂失败。到了三厂，三星花高价组建了一个由日本专家组成的顾问团，好“让钱发挥作用”。90年代，三星还承接了NEC派过来的DRAM订单，学到了NEC先进的量产方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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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韩半导体界的“交流”由此十分频繁。) P/ e4 v( T  E8 n$ x$ Y7 O

  i5 e  g- L% ]据传，在八九十年代周末由日本飞往首尔的班机中，坐满了日本的半导体工程师。汤之上隆猜测，一些灰色、甚至是黑色的情报交易，由日本的顾问团在中间暗箱撮合。而一条最新情报的标价，是一条100万日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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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c. ~) M# j) r/ {  X对于日本半导体企业的最新情报，三星尤其热衷。1998年，日立的1GB规格DRAM正处于研发阶段，当时正在日立工作的汤之上隆便听说了试制样品落到了三星手里，而日立不过试制了十几个样品。% q5 U  h1 I! S" A& r: w1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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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顾问团只是三星庞大情报网的冰山一角，除了这种或灰或黑的情报交易，三星尤为注重市场调研，并网络相当数量的全球优秀人才以洞察市场先机。' E7 X' k- S: r

% v4 _- ^: ]0 Q2 D/ F三星与日本半导体企业市场调研人员的体量，相差有数十倍之巨。日常的数据统计，并非这些市场调研人员的首要工作。他们的主要职责，在于感知并准确预测市场需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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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s; l  a6 {, [' H/ R一个市场调研专员被派到中国来，他要在中国住上一到两年，学会讲普通话、吃中国饭、了解中国人的喜好，做完了这些功课，再确定三星应该给中国人生产何种DRAM产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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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做到精准的需求预测，离不开天生的直觉，这种市场嗅觉无法经后天的教育培训得来。因而，即便是三星董事级别的高管，每年都需要不设顶薪，为公司物色一名这样的人才。毕竟，一个市场决策，可能直接决定了今后的资本开支计划，钱一花出去，就找不回来了。  t( V8 L. e7 s2 ~#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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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这些顶级人才进入公司后，迎接他们的是更残酷的竞争。一个惯例是，如果40岁还未当上部长，就必须从公司滚蛋。激烈的内部竞争，让身居高位之人都不可丝毫懈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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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E' e* z, t9 M4 b9 {0 ~) I与之不同的是，在日本半导体企业内，各部门之间的鄙视链是：研发、量产、市场，这种分工高下就类似于中国古代的“士农工商”，观念之根深蒂固，很难动摇。如果一个研发人员被调到了市场部门，那他一定认为自己没前途，要完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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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去分工高下之别，日本的半导体产业人员在走向高位之后，便逐渐远离一线车间，不再了解最先进的技术，有如隐士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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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^0 g) b0 H" _6 R* @+ f7 b1 y这造成的一个问题，就是每个职能口，实际上都被能力不逮之人所占据，有能力的普通职员，早早的就不干技术活儿了，当了领导，却又离市场太远，这便不能履行他在公司的领导职能。4 Y- u; P9 [1 Q  o/ q. k9 J# C9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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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工如此割裂，便可以解释为何日韩半导体企业之差距，会越拉越大。" G$ s  v4 D+ y, H" ]' A

( _5 T; [% n# w& @* y+ S' M在三星以其严密庞大的情报网偷师日本老师之技术产品、以优秀的市场调研团队把握电脑行业之变化、以廉价生产技术提供的DRAM冲击市场之际，日本半导体企业节节败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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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90年代末，各大日本半导体企业已无法承受DRAM业务带来的亏损，单个公司生产也不再具备规模经济。东芝、富士通、三菱退出竞争，日立和NEC分拆其业务，合并成立了尔必达。* M3 O2 w& D6 f3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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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日本DRAM产业，也是日本半导体产业最后的希望所在。2 [2 I" a4 |' W0 I% F, X$ R8 }" ]0 O' R
最后一战. _" K6 r. U2 a3 G, z. U
2000年2月，正值职业生涯顶峰的汤之上隆毛遂自荐，自愿从日立借调至尔必达。一年时间，汤之上隆在尔必达内部日立与NEC的派系斗争中失败，随后被扫地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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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\( \( p5 C! Y# B1 v# X$ Y: I这一年的时间，使汤之上隆深刻的认识到日本半导体的短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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汤之上隆认为，日本DRAM产业被“团灭”，不是因为半导体制造商们造的DRAM质量不行、不够耐用，反而是因为日本的DRAM太好了，精益求精导致成本居高不下。. q8 C' P5 O$ B

; e8 v( B( C$ L* G) ]1 n从1999年底合并成立，到2012年破产被镁光收购，尔必达在这13年间一直没有掌握用低成本生产技术来制造廉价DRAM的方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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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，尔必达的DRAM生产成本为什么一直居高不下？$ B' n$ U9 E/ ^  j3 E/ S! V

; M0 h4 r. v2 \7 Z& x1 p6 @/ Q, D这得说到尔必达公司内部的三大派系。尔必达由日立、NEC合并而来，一开始分为两派，日立系擅长新技术研发，NEC系则擅长高成品率的量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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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公司招了三菱系的人进来，三菱在大型机DRAM时代垫底，因为技术不行、钱也不够，三菱系只好把竞争力放在组织能力和团队合作上，以依靠人的优势在低成本DRAM拼出一块市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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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d9 E1 s1 g9 w+ i: v, {/ U3 u尔必达合并之初，日立系与NEC系打得不可开交。2002年11月，坂本幸雄就任新社长，日立系大败，NEC占领了包括研发、量产在内的重要地盘。, d- _+ s7 V- H. Z6 {

% X) D2 J4 @! F* e擅长量产的NEC系，分工极其细化。对于一个细分的技术口，NEC的技术人员是日立的3-5倍，是三菱的10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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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便再小的领域，NEC系会做的十分彻底，工作量不减反增。对于一个技术，他们会对每个参数事无巨细的进行调整、观察，并拿出相当于日立10-20倍的晶圆数量进行实验。工作量如此之大，以至于NEC系的员工每日加班到凌晨，早上八点半按时上班，周末两天依旧加班。( k( |, ]$ w: i4 I(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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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达到DRAM的高成品率，尔必达延续了日本半导体企业昂贵的设备使用习惯。公司每道工序都设置了专用设备，用着同一台设备，尔必达的晶圆吞吐量只有三星的一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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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K2 R: @( H: t7 K7 K: \因尔必达DRAM芯片面积稍大于三星，即便前者达到了98%的成品率，比三星要高15%，但生产出的每一片晶圆，能切割出来的DRAM芯片数量依旧是少于三星的。如此一来，分摊到每一个芯片上，尔必达的折旧成本相当于三星的两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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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员冗余、制造工序复杂、最大的成本项设备折旧成本高企，尔必达亏损度日。5 ^- f+ n* j5 @$ k# f! o& ?

" D; h, P* {1 l& `& O  g' z7 w2005年，尔必达破天荒地实现了3%的营利润率，但三星的营业利润率为30%，两者之间差了十倍。对于尔必达来说，这3%的超低利润率，景气上升周期尚可勉力维持，一到金融危机DRAM量价双杀、必须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，原本体质羸弱的企业会被瞬间击倒。8 l6 F) k# a! {/ E. @

. W) B* K' S  n  Z1 |2 J# }当然，尔必达不是没有扭转命运的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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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[. ^; s: D( N) F" _2 f! V公司内部的三菱系员工，擅长集成统筹，他们的工作风格，是用最少的人力、最低的成本、最经济地生产DRAM。这些三菱系地员工认为，NEC系所用的DRAM生产方法工序过多、检测过度，用最高的技术来生产PC用的DRAM，但实际上一台机子根本用不到这么好的DRAM。这个问题，也就是“质量过剩”。6 j) D& _& d4 x8 F2 P!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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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，三菱系在尔必达的存在感不强，他们也离不开日立系所长的新技术研发能力，而日立系早已被边缘化。被NEC系占据的尔必达，还一直停留在日本半导体“技术第一”的自满循环里面，无心于DRAM的低成本生产技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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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同于尔必达离散的战斗队伍和日益落后的生产方式，三星塑造的组织型态完全是面向PC时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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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O* }, a; p! d. [" a$ d7 i, m为了实现经济有效地生产PC用DRAM，三星在“设备不变、工艺流程不变、工序不变”的理念支持下，以多个小组内部赛马的方式，同时推进四代产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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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w8 L  v* @+ f# v- ^! |& }6 E在三星内部，每个小组均以集成技术人员为主，他们更注重全局的成本优化，而非日式分工下的局部最优。这些小组在研发与量产之间来回替换，因而能够全盘考虑，更快、更低成本地生产出面积更小的DRAM。: C' B. k9 m& ?6 Q) F0 J2 o+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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尔必达鏖战13年，虽然一度回光返照，但最终无法逃脱失败的命运。9 p0 f# v5 K' _' z% C

2 z" ?8 V' n2 Y5 l2012年，在公司破产的记者见面会上，尔必达社长坂本幸雄总结了破产的原因：DRAM价格下跌、“史无前例”的日元升值、东日本大地震、泰国洪灾…至于公司的技术水平，当然还是“很高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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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灾由人祸，方可致不可恢复之悲剧。8 ?, C( p) k5 y* ]9 i
无力回天？  `: p' }7 [/ ?
日本半导体的底子是很好的。DRAM虽已日暮西山，但是日企垂直一体化的分工模式下，转向fabless （无晶圆厂的纯设计模式） 和foundry （晶圆代工模式，承接众多设计商之订单） 也未为不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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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Z, {0 D+ ^7 v6 d, D1 f  l) D& x在退出DRAM领域后，大部分日企转向了SoC，做特定用途的专用集成电路 （ASIC） 。当时，日本官方还专门设立了Asuka计划，以支持13家日企成立的Selete技术协会参与这一转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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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令人震惊的是，日本经产省所起草的计划书，都不知道这个Asuka应该达成一个什么样的目标。而参与这一计划的13个日企也在和稀泥，对于要研发的SoC工艺技术，要么认为这个东西是落后的，要么认为不需要这个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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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J1 j7 {# ]3 q9 V$ }$ o就这样，数千亿日元的公款和研究经费就这样打了水漂，最后研发出来的技术派不上用场。% }" l) S, O' f9 s  a

' [% D  {1 i8 n0 V% B& q半导体全线溃败后的2013年，富士通公司表示，要把位于福岛县的半导体工厂改造为蔬菜生产基地。半导体工厂具备完善的水、空气和工序管理设施，可以说再合适不过。因为福岛该工厂具备无菌栽培的条件，据说一颗生菜能卖到400日元，是一般品种的3-4倍。0 F- t& i3 @, l( D5 L1 O  {

# ?, N1 q0 h' W5 O! V" u. [为什么日本半导体产业迟迟没有找到他们的定位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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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X- ]% L  |  l8 X2 x7 G在汤之上隆看来，日本半导体产业的衰败，不在泡沫经济，不在贸易摩擦，而在日本半导体陷入了后发创新者的窘境。他们把“创新”狭隘地当成先进技术、高质量产品的研发，却忽略了“低成本生产技术”其实也是一种“创新”。- @$ q/ n! X  ]3 V#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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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RAM产业是一种极其容易通过模仿习得的产业，韩国人通过日本人卖给他们的生产设备，就可以学到部分日本DRAM的生产工艺。6 r: i4 ?/ F% {" I8 o( i. L

* ?" R8 c( h: u3 b; b但是，在日本人的基础上，韩国人建立了异常强大的市场调研网络，和与时俱进的分工协作体系，从而在Wintel时代融入了全球的水平分工潮流，迅速壮大。/ F" z0 q3 M' U%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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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美日贸易战后，日本有30年的时间来扭转半导体产业的局面，但是他们几乎是同时在DRAM、SoC和foundry这三个大方向上失去了战略高地，进而一步步跌向不可挽回的深渊。) a% W/ C" [2 y, m

5 ^: e# H/ R; ~在大块肉被分食完毕之后，日本半导体在很难通过模仿习得、更多依赖经验传承的设备与化学材料领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，但是这些细分领域能够带动的产值、就业不可与DRAM、SoC和foundry同日而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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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V! c0 C% e* q0 x当下，日韩半导体之战正酣，隔海观火无济于事。中国芯片大计，还当对日本半导体创新的“昭和陷阱”引以为戒。, k, F% r! _' V* C0 P

) _& F6 `7 Y' k6 ~0 L& _. s参考资料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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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 失去的制造业：日本制造业的败北，汤之上隆，机械工业出版社；. s) T. x2 ^! i9 l&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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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、 日本电子产业兴衰录，西村吉雄，人民邮电出版社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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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U# t4 b% u+ \3、 战后日本经济史，野口悠纪雄，民主与建设出版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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