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半导体的“昭和陷阱”

龙听

CV智识©7 Y( @% S9 m) h7 ]: e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：  CV智识（ID：CVAI2019） ，作者：杨健楷；编辑：张丽娟，头图来自东方IC
9 O, f) l: I7 s* M9 |) R, V' ^# H5 P9 v4 M, T# f. }& N& E/ ~
“股价和地价将会无限上涨的‘超现实’消失了，日本站在悲惨遭遇造就的废墟之中，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。”
( _' Z$ o5 K$ l: \. C
7 ~1 \) `) d0 C' C日本半导体的惨败已是不争的事实。2 l+ Y$ v% {0 U& w; d$ d

& x, r1 Z; k% d) ^2013年， 在NHK《日本制造反攻的剧本》节目中，日美贸易战期间负责与美国交涉的通产省官员表示：因为来自美国的压力， （通产省） 在推行支持半导体产业发展的政策时遭遇阻力。在美国从日本那里照猫画虎，成立了Sematech （半导体制造技术战略联盟） 之后，美国半导体在1993年成功反超了日本。
4 W$ j* H" C, A5 t4 c# H, \  i8 M, T( z
言下之意，日本半导体产业之衰败，是因为美国施压，日本的产业政策无法施展。
  W1 W/ q3 m* L: u6 u
2 w) q5 {9 v' h5 v9 p- `但因为日美贸易摩擦而签署的日美半导体协议，早在1996年即失效。而根据经产省 （前身为通产省） 的统计数据，日本集成电路的出口额在日美贸易战后屡创新高，直到2007年之后才出现了明显的下降。
) V' x1 F7 s( {- d- r, y2 N$ A4 f, C; E3 u  _* k0 a" V" R
近期，日韩之间聚焦于半导体的贸易之争，每日反转：“韩国国运迎来转折点”、“日本半导体隐忍数十年上演复仇大戏”、“日本才是隐形冠军”、“三星已在欧洲找到替代材料”…+ `& S3 o" T- s. M( V4 b
* _: ?% E5 x; C5 i$ N4 m7 \* T
不同于隔岸观火者的隔靴搔痒，日本产经学者对于本国半导体产业的衰败是痛心疾首的。7 i% A- P) i- `! f7 p& l# g1 R
$ j/ p! F& d# A; i" l) S  k+ w
日本学者汤之上隆在其《失去的制造业：日本制造业的败北》中认为，日本的电子领域要重振雄风，就必须先老实承认自己“输了”。& I0 ]8 N" n/ w0 W

7 t2 M2 U7 D6 T* e贸易摩擦“狼来了”的故事固然好听，但谋杀日本半导体的，就是日本自己。
9 ]8 l8 R6 S: \1 N2 l9 s“昭和陷阱”. ]8 P( G0 v1 U9 D
从1971年英特尔发明1KB的DRAM，到日本在80年代中期超过美国，1986年占据80%的DRAM市场份额，英特尔退出DRAM竞争，日本半导体的称王之路只花了不到15年的时间。
( H9 ~5 }6 i) L6 y( x+ L
3 I: F6 u* B0 K6 |! Q) G, Y$ W) T) j模仿式创新和精密的质量管理，是日本DRAM产业在短时间内称王的法宝。: `6 j6 Y( T3 g  G1 q
& Q0 F2 d, w3 @; u2 L" w7 [
DRAM本身是一个非常标准化的产品，容易被后来者通过模仿来超越，尤其在DRAM刚发明的时候。, S2 w, v  z7 u, n! Q
, v# c2 y9 X5 Z+ _/ G  U! t' S
英特尔在先后研发4KB、16KB、64KB的时候，反复遇到了被后来的模仿者侵占市场的问题，到了256KB产品，英特尔产品的市占率更是低至不到1%。无奈之下，英特尔停止了对1MB规格DRAM的研发，并于1985年从DRAM市场退出。
- j! E% H9 J6 n7 `) S6 f$ i7 \$ I/ Z
在日本企业扎堆以模仿攻破英特尔创新壁垒的时候，他们正身处大型机时代。大型机经久耐用且价值数亿日元的特性，决定了整机里面的DRAM也是必须高度可靠、耐久使用的。当时的大型机厂商，要求DRAM要有25年保质期。  e/ R; |  m$ T) f$ D1 O9 m
' X  s; j: C! Y0 |  _
日本半导体制造商也真的造出来了，为什么？因为美国人是他们的老师。: y9 o/ J7 @3 B7 z! ^
4 W, ]: \7 ?+ X' S7 U) B
在上世纪50年代初期朝鲜战争的时候，日本作为“亚洲工厂”为美国供应军火物资。为了达到军需品的质量标准，日本人认真学习了一位美国质量管理导师—戴明的著作。
  N4 I" @- b& O: x" d5 B6 ~6 W+ t# U0 K) P0 r
戴明的核心理念，是产品应该在生产的时候就避免出现瑕疵，而不是生产完了再找问题，这个生产理念没有获得美国人的认可，但是日本人一直遵循。
; ]9 v. P6 s) v+ x. i6 F) T
) E* m4 K9 f' v) O' d/ S到了1980年，惠普公司表示，日本DRAM产品的良品率在验收测试中要高于美国。日本人师法美国人，模仿、研究了不到十年时间，就生产出了质优价廉的DRAM产品，并供应给美国大型机厂商，将美国的DRAM同行冲击的一塌糊涂。
& J8 @% Q+ z/ _" t. M0 \( {  j3 c) P9 f1 E( N
追求高质量产品的技术文化渗透到了日本半导体企业的血液，来自美国人的夸奖，也使他们开始相信“日本技术第一”的神话。对这个神话的信仰与践行，却悄然为日本半导体企业埋了一个不小的雷。
* N  w- e8 E; v7 w( \% i' R
+ E6 k/ V2 C* q, O: R4 M当日本企业还在忙于追踪大型机、沉迷于25年保质期DRAM的时候，IBM在1981年发布了小型机IBM-PC。1982年，NEC推出了能够处理日文的PC-9800系列个人计算机，占据了日本一半的个人PC市场。& H/ F6 X' g2 `! Z0 ^
+ L( |$ G3 w3 L1 S2 G) p
但日本封闭的PC产业没有持续多长时间。日文处理的技术壁垒在1990年被IBM攻破，90年代中后期，Windows系统的出现、海外廉价机和互联网的普及，摧毁了在封闭温室下生长的日本PC产业。) O, d' x. h) S" ^+ E  R# s
* a1 B( ~1 h# Z. @# s; ]; ~7 |
这对于日本半导体产业也是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。在即将到来的个人电脑时代，日本半导体企业失去了最后的筹码。/ `$ i& t9 g  q6 h
- g" [- a: U2 K" z/ S* U
包括NEC、日立、富士通等在内的日本制造业企业，都是垂直一体化的整合分工模式，他们同时生产半导体和整机。
6 M- j- I5 d: J& D& ~2 I
/ K  O$ J# ^7 a( d除了日本的整机厂商，没有多少PC公司，愿意把日本人用25年保质期技术生产出来的昂贵DRAM装在自己的机子里面，因为个人电脑的寿命不过5年时间，也不需要多高的品质。
4 X" T/ G: s) ^( `. ~: h
# |- \  c  h. ^' B" \身处大型机时代“技术最强”的神话之中，日本半导体企业远未醒悟。而在隔海相望的韩国，一家野心勃勃的企业正在偷师日本，而傲慢的日本人，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。  L; w5 V+ ~" H# x, a/ G8 U
( d5 n5 f' J  q4 |" J9 E
1989年，平成年号启用，日本的半导体产业掉在了“昭和陷阱”里，韩国人要追上来了。
5 Y1 f# ]3 v2 z三星谍网
8 b  o1 ^8 A$ T" o- k6 n& C  P2 b. D- q, ]5 Z0 m4 ]. H
商业间谍案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？
9 x3 U- T; J9 B4 w6 J1 O: B' x3 D) v* }, t* c+ J
汤上之隆1987年进入日立成为半导体技术人员，在尔必达经历了日本DRAM产业的最后尝试，被迫于40岁提前退休后，他投身半导体产业研究。根据他自身的研究经历，他怀疑富士通有一些日本人在帮三星做事。' [2 j; ^) y- d2 t8 `
. y, J6 O5 ~4 L- `# w1 T% a
他发现，在前田和夫于2004年发表的半导体通俗著作中，竟然有他在Selete （由东芝、日立、NEC等成立的半导体民间联盟） 期间所写的内部保密材料。并且，引用的未经公开发表的内容相隔时间极短，前田和夫与汤之上隆也素不相识。/ ?$ p8 f: s; Z' j# Z
3 ~3 S' M, |7 A3 x6 L) |# K
汤之上隆怀疑，前田之所以能做到如此快捷全面的搜集关涉半导体的保密信息，是因为他与其他一些日本半导体人士一样，其中包括富士通的高管，都是三星在日本组织成立的顾问团的一员。
  z/ }0 C4 L" a) }2 `6 C4 T4 `5 E$ s0 R% g. }
这个顾问团很有一些来头，并且在日本半导体界织就了一张神通广大的情报网。" u4 |* k$ N3 X$ ?
/ ]' `/ d9 ], O. Z2 K) ?' H4 m) A
三星DRAM大业的建立，和日本人有不少关系。1983年，三星接受夏普的技术转让，建立了DRAM一厂，初步尝到了甜头，但之后的二厂栽了跟头，因为成品率太差，建厂失败。到了三厂，三星花高价组建了一个由日本专家组成的顾问团，好“让钱发挥作用”。90年代，三星还承接了NEC派过来的DRAM订单，学到了NEC先进的量产方法。
4 H9 A) Q7 Q; [- w5 i8 U( z5 A8 ]8 v/ K: e( A4 J9 {. O& M
日韩半导体界的“交流”由此十分频繁。
+ G0 U' E0 }5 w  B8 R* V3 e, |; j8 M( F, v' p
据传，在八九十年代周末由日本飞往首尔的班机中，坐满了日本的半导体工程师。汤之上隆猜测，一些灰色、甚至是黑色的情报交易，由日本的顾问团在中间暗箱撮合。而一条最新情报的标价，是一条100万日元。
. w) y4 \4 |0 N# ]
0 d  I3 ~0 l7 g3 a对于日本半导体企业的最新情报，三星尤其热衷。1998年，日立的1GB规格DRAM正处于研发阶段，当时正在日立工作的汤之上隆便听说了试制样品落到了三星手里，而日立不过试制了十几个样品。
: _0 [+ j0 |% B4 X$ X5 v  F0 s
4 T- D/ l9 J+ Q# j+ n  `& K日本顾问团只是三星庞大情报网的冰山一角，除了这种或灰或黑的情报交易，三星尤为注重市场调研，并网络相当数量的全球优秀人才以洞察市场先机。
6 L/ v1 g4 V% q- z* `6 P5 A3 d
7 F3 ?9 J8 x, P0 [8 a三星与日本半导体企业市场调研人员的体量，相差有数十倍之巨。日常的数据统计，并非这些市场调研人员的首要工作。他们的主要职责，在于感知并准确预测市场需求。
% Q0 Y) P! j! o+ x& e- S2 m& q
# G( c7 \" y3 S$ w一个市场调研专员被派到中国来，他要在中国住上一到两年，学会讲普通话、吃中国饭、了解中国人的喜好，做完了这些功课，再确定三星应该给中国人生产何种DRAM产品。
7 l6 F  H0 P5 c3 }( G# u$ _, {
* w7 v0 ~5 w. ~( l, h6 G8 N% q要做到精准的需求预测，离不开天生的直觉，这种市场嗅觉无法经后天的教育培训得来。因而，即便是三星董事级别的高管，每年都需要不设顶薪，为公司物色一名这样的人才。毕竟，一个市场决策，可能直接决定了今后的资本开支计划，钱一花出去，就找不回来了。9 y4 [8 h- |" y1 A
2 a  @  O* _& k& ?; l0 D$ ]
而在这些顶级人才进入公司后，迎接他们的是更残酷的竞争。一个惯例是，如果40岁还未当上部长，就必须从公司滚蛋。激烈的内部竞争，让身居高位之人都不可丝毫懈怠。
0 [4 H, y9 M8 F6 m$ K0 k: O2 ]' I: P
与之不同的是，在日本半导体企业内，各部门之间的鄙视链是：研发、量产、市场，这种分工高下就类似于中国古代的“士农工商”，观念之根深蒂固，很难动摇。如果一个研发人员被调到了市场部门，那他一定认为自己没前途，要完蛋了。- N3 U2 y7 |3 Y8 ~, A* k0 }; w/ H6 M# ^

7 A8 s' u; f( u  s- C除去分工高下之别，日本的半导体产业人员在走向高位之后，便逐渐远离一线车间，不再了解最先进的技术，有如隐士一般。
  \7 U: L$ y1 U5 B, T
$ d$ z# V6 i, f; r, X这造成的一个问题，就是每个职能口，实际上都被能力不逮之人所占据，有能力的普通职员，早早的就不干技术活儿了，当了领导，却又离市场太远，这便不能履行他在公司的领导职能。
) O- D4 p% {; l. H! W) n" P) {, e8 l% S3 n9 b. V8 w, f$ J( P$ S
分工如此割裂，便可以解释为何日韩半导体企业之差距，会越拉越大。
- N$ E7 M/ e4 s  B$ c4 _# c
" X1 v% T+ D3 O& D" F4 Q在三星以其严密庞大的情报网偷师日本老师之技术产品、以优秀的市场调研团队把握电脑行业之变化、以廉价生产技术提供的DRAM冲击市场之际，日本半导体企业节节败退。
, @" [, X8 q' \4 q$ l3 [
; v' r$ x; |' |! d' g! u' A1 N/ X到了90年代末，各大日本半导体企业已无法承受DRAM业务带来的亏损，单个公司生产也不再具备规模经济。东芝、富士通、三菱退出竞争，日立和NEC分拆其业务，合并成立了尔必达。
( x& p5 J0 L1 N; K8 D2 x
, b1 D, d5 A9 G这是日本DRAM产业，也是日本半导体产业最后的希望所在。+ J: o8 I4 C$ U, k8 z
最后一战
9 {2 M  Y. h; |5 j6 M! f2000年2月，正值职业生涯顶峰的汤之上隆毛遂自荐，自愿从日立借调至尔必达。一年时间，汤之上隆在尔必达内部日立与NEC的派系斗争中失败，随后被扫地出门。% e- K! K6 X: h$ M! p! p% \0 W  i; r
$ |, W6 v8 `; |* m) ~
这一年的时间，使汤之上隆深刻的认识到日本半导体的短板。. m7 b! l2 [1 Z2 D+ w- K

4 I& I' \) M. x( G汤之上隆认为，日本DRAM产业被“团灭”，不是因为半导体制造商们造的DRAM质量不行、不够耐用，反而是因为日本的DRAM太好了，精益求精导致成本居高不下。& }0 j4 Z1 {! d9 J+ D; O( M9 P
4 E* Z" ?7 Y" H8 [& M6 d
从1999年底合并成立，到2012年破产被镁光收购，尔必达在这13年间一直没有掌握用低成本生产技术来制造廉价DRAM的方法。0 T4 Z: e/ P1 x+ ~- \) g
" G7 r. y1 H7 y2 `( J
那么，尔必达的DRAM生产成本为什么一直居高不下？" R8 i4 @" \4 M" ~. v& U, O
( s4 B  D1 R3 \, \; }. G1 z
这得说到尔必达公司内部的三大派系。尔必达由日立、NEC合并而来，一开始分为两派，日立系擅长新技术研发，NEC系则擅长高成品率的量产。, a2 G8 M8 \. _8 T* u- d0 W' Z

. E% g2 w  e) \后来公司招了三菱系的人进来，三菱在大型机DRAM时代垫底，因为技术不行、钱也不够，三菱系只好把竞争力放在组织能力和团队合作上，以依靠人的优势在低成本DRAM拼出一块市场。) A5 }2 f* d* E/ F9 R
. ~7 O! N! E3 n7 W
尔必达合并之初，日立系与NEC系打得不可开交。2002年11月，坂本幸雄就任新社长，日立系大败，NEC占领了包括研发、量产在内的重要地盘。
6 N; Z7 c: @+ k4 K% j7 w5 j- @- e- ]9 C: c" Z) i
擅长量产的NEC系，分工极其细化。对于一个细分的技术口，NEC的技术人员是日立的3-5倍，是三菱的10倍。) H8 k) @- B/ \) F6 R4 G2 n
! P" F: f7 i. {' G
即便再小的领域，NEC系会做的十分彻底，工作量不减反增。对于一个技术，他们会对每个参数事无巨细的进行调整、观察，并拿出相当于日立10-20倍的晶圆数量进行实验。工作量如此之大，以至于NEC系的员工每日加班到凌晨，早上八点半按时上班，周末两天依旧加班。$ |2 x% `* r4 b8 W+ y% C
/ g6 F/ J& `: w# F2 x1 L0 c
为了达到DRAM的高成品率，尔必达延续了日本半导体企业昂贵的设备使用习惯。公司每道工序都设置了专用设备，用着同一台设备，尔必达的晶圆吞吐量只有三星的一半。
8 g' W! @' P' I4 D; s8 q' U
7 G+ M& o3 `, ?' B5 O" x因尔必达DRAM芯片面积稍大于三星，即便前者达到了98%的成品率，比三星要高15%，但生产出的每一片晶圆，能切割出来的DRAM芯片数量依旧是少于三星的。如此一来，分摊到每一个芯片上，尔必达的折旧成本相当于三星的两倍。4 L1 ]# J  G( e  U) K2 T7 T$ n( l

' |& d# Y) z( O人员冗余、制造工序复杂、最大的成本项设备折旧成本高企，尔必达亏损度日。
; b/ Z4 M  p) E
! ]* n- D0 L4 q# {  u2005年，尔必达破天荒地实现了3%的营利润率，但三星的营业利润率为30%，两者之间差了十倍。对于尔必达来说，这3%的超低利润率，景气上升周期尚可勉力维持，一到金融危机DRAM量价双杀、必须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，原本体质羸弱的企业会被瞬间击倒。4 E8 `* d9 d+ q4 z7 t6 e( V& e
# w4 a" s  c8 k; P5 [& C
当然，尔必达不是没有扭转命运的机会。
  f3 b3 n' J! L  A
5 d9 m! X3 d# ]# {公司内部的三菱系员工，擅长集成统筹，他们的工作风格，是用最少的人力、最低的成本、最经济地生产DRAM。这些三菱系地员工认为，NEC系所用的DRAM生产方法工序过多、检测过度，用最高的技术来生产PC用的DRAM，但实际上一台机子根本用不到这么好的DRAM。这个问题，也就是“质量过剩”。, I! [; j$ q9 w0 D2 a3 s8 [8 s

& u1 }+ R) ?- I7 Q3 X: A但是，三菱系在尔必达的存在感不强，他们也离不开日立系所长的新技术研发能力，而日立系早已被边缘化。被NEC系占据的尔必达，还一直停留在日本半导体“技术第一”的自满循环里面，无心于DRAM的低成本生产技术。
3 G( M3 Y( N/ D8 F' S2 i! Q! V6 e/ e2 ]
不同于尔必达离散的战斗队伍和日益落后的生产方式，三星塑造的组织型态完全是面向PC时代的。8 C- P% H5 H6 A9 w& b
2 ]# ]2 X. k5 u- T
为了实现经济有效地生产PC用DRAM，三星在“设备不变、工艺流程不变、工序不变”的理念支持下，以多个小组内部赛马的方式，同时推进四代产品。0 [6 z. R* ~/ S( Y# A
( H4 ^3 [4 `& f. ?1 ?8 S
在三星内部，每个小组均以集成技术人员为主，他们更注重全局的成本优化，而非日式分工下的局部最优。这些小组在研发与量产之间来回替换，因而能够全盘考虑，更快、更低成本地生产出面积更小的DRAM。
) h- V' {9 ~/ _; K2 Z2 Q$ T; u
尔必达鏖战13年，虽然一度回光返照，但最终无法逃脱失败的命运。9 Y0 r6 \0 v9 T+ D$ a3 `. A4 R
9 k4 W% t/ y( \) x$ J7 o
2012年，在公司破产的记者见面会上，尔必达社长坂本幸雄总结了破产的原因：DRAM价格下跌、“史无前例”的日元升值、东日本大地震、泰国洪灾…至于公司的技术水平，当然还是“很高”。
# {) O- b2 q( S8 [8 p) J% Y0 s- R- t) w/ H; C
天灾由人祸，方可致不可恢复之悲剧。
$ b$ T/ n: k2 `$ g" I5 j无力回天？# a, [; R  H, D2 R
日本半导体的底子是很好的。DRAM虽已日暮西山，但是日企垂直一体化的分工模式下，转向fabless （无晶圆厂的纯设计模式） 和foundry （晶圆代工模式，承接众多设计商之订单） 也未为不可。
: `0 w+ n8 \2 q! s( {4 @, q7 v$ `2 W) G% R6 H
在退出DRAM领域后，大部分日企转向了SoC，做特定用途的专用集成电路 （ASIC） 。当时，日本官方还专门设立了Asuka计划，以支持13家日企成立的Selete技术协会参与这一转型。/ c. F  j7 t4 p+ W

3 I! F3 L$ d( G  J但令人震惊的是，日本经产省所起草的计划书，都不知道这个Asuka应该达成一个什么样的目标。而参与这一计划的13个日企也在和稀泥，对于要研发的SoC工艺技术，要么认为这个东西是落后的，要么认为不需要这个东西。5 M- z2 V* K1 R& s. _& {7 G

* o# z5 S0 s1 k2 s* j& y就这样，数千亿日元的公款和研究经费就这样打了水漂，最后研发出来的技术派不上用场。
) X" P4 u' n* u# U: k
/ O7 `' Q4 g. n1 w# j- j1 A半导体全线溃败后的2013年，富士通公司表示，要把位于福岛县的半导体工厂改造为蔬菜生产基地。半导体工厂具备完善的水、空气和工序管理设施，可以说再合适不过。因为福岛该工厂具备无菌栽培的条件，据说一颗生菜能卖到400日元，是一般品种的3-4倍。
# U9 J. W' \5 \& x& Y4 e- I# v" s) g9 @# H' n
为什么日本半导体产业迟迟没有找到他们的定位？* d4 Q! @) F+ \" m$ u3 a
) H9 ~; C7 T" d, X
在汤之上隆看来，日本半导体产业的衰败，不在泡沫经济，不在贸易摩擦，而在日本半导体陷入了后发创新者的窘境。他们把“创新”狭隘地当成先进技术、高质量产品的研发，却忽略了“低成本生产技术”其实也是一种“创新”。
- n  l5 @8 e& {6 K$ V  K
1 \$ x5 L, |8 I5 fDRAM产业是一种极其容易通过模仿习得的产业，韩国人通过日本人卖给他们的生产设备，就可以学到部分日本DRAM的生产工艺。
) \; H' A2 Y$ L$ }4 _+ ~9 z3 s2 x% \9 K! o4 T4 e. h
但是，在日本人的基础上，韩国人建立了异常强大的市场调研网络，和与时俱进的分工协作体系，从而在Wintel时代融入了全球的水平分工潮流，迅速壮大。
4 b/ L* L) w9 w! {0 N' d5 p$ P3 M/ a7 p/ @  d
在美日贸易战后，日本有30年的时间来扭转半导体产业的局面，但是他们几乎是同时在DRAM、SoC和foundry这三个大方向上失去了战略高地，进而一步步跌向不可挽回的深渊。
# @' k- v& |# E8 U% o2 d* }8 Q6 u
" F! n! A6 H  \+ X3 g; E5 e& A* `在大块肉被分食完毕之后，日本半导体在很难通过模仿习得、更多依赖经验传承的设备与化学材料领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，但是这些细分领域能够带动的产值、就业不可与DRAM、SoC和foundry同日而语。
# d; k9 D8 }+ f4 @5 D% c% \$ C( v4 H5 @5 Z8 v7 i/ q* T& e
当下，日韩半导体之战正酣，隔海观火无济于事。中国芯片大计，还当对日本半导体创新的“昭和陷阱”引以为戒。
) h) h5 }& h& e' p8 B" f3 \8 I2 d% O& F, D( Q
参考资料：
' x0 U! H) I9 l5 v+ ]' w
. O* ?" d/ L" @5 g  f1、 失去的制造业：日本制造业的败北，汤之上隆，机械工业出版社；+ v2 ~, q' u# j% K# p+ v
; h9 m/ G/ L% t
2、 日本电子产业兴衰录，西村吉雄，人民邮电出版社；
, Z8 c" o$ \, F1 d: L
+ I/ e# A* U$ Y. Q2 p3、 战后日本经济史，野口悠纪雄，民主与建设出版社。& ^! v. o9 v' W+ |

/ C8 F6 z8 m* A本文来自微信公众 号：  CV智识（ID：CVAI2019） ，作者：杨健楷； 编辑：张丽娟
3 ]: {) F1 D) e- n1 ?
9 {! w+ t( t- b本内容为作者独立观点，不代表虎嗅立场。